惊秋

【广岛志恋】游子与流浪狗

 全文3k一发完，是双向救赎的小甜文！

  

     徐志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上海。这里林立的高楼，匆匆的人群，都让他感到一种寒意——即便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。那种寒意是深入骨髓的，细细密密渗进每个角落，很熟悉，在那些个不堪回首的放学路上也体会过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 想到那些,徐志胜摇了摇头，想把这些想法甩出去。压下刚涌起的恶心感，四处望了望，有些茫然，却早已换上了一副笑脸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，又将何去何从，只知道自己要活下来，必须找到一份工作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上海好大，以至于他难以留下痕迹。上海好小，以至于他难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。而那渗入骨髓的湿冷，也一直伴着他，像是连绵阴雨，令人心烦而又驱之不散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走走停停，辗转几回。他是时间的游子，漫无目的。许是上天怜他，他遇见脱口秀，遇见了笑果。从开放麦到签约，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。在还里，他不用担心被嘲笑，只是每天都不得不假装快乐。他同情这里的每一个人，因为他无法理解有人可以真的每天都那么快乐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直到有一天，他在一场开放麦中遇见一位比他早一年入职的何广智。何广智和他很像，又很不像。如果说徐志胜是游子，那么何广智就是流浪狗。小狗多好啊,烦恼一会儿就过去，总是那么快乐。

  

  广智的段子里也有烦恼，但似乎都很微不足道，最大的事儿也就是找不着女朋友了。他的快乐好像是真的。

  

  “广智老师，您的段子都来源于生活吗?”

  “当然，那个……艺术来源于生活嘛。”

  “那您写稿时，有没有…..就是感觉到痛苦呢？”

  “写稿子本身当然很痛苦,不过这是我们的工作。”

  “不不不，广智老师，我是说将自己痛苦反刍成为别人的快乐，不会感觉更痛吗?”

  何广智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。“反刍”，好高级的词，不愧是读过研的人。

  “不会啊。脱口秀是一种传通快乐的东西，你要想，你已经过去的痛苦可以给别人的未来带去快乐，不是吗？”

  徐志胜沉思许久，似懂非懂。或许，脱口秀可以是一个灵魂的居所，是避风港。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真正感同身受。

  何广智见眼前人不说话，便又开口道，“对了，下次别叫我老师，叫广智就行！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回到家，何广智还在想白天的对话。他意识到,那个小太阳似的徐志胜与表面并不一样，而这一面只有他知道。他有义务帮徐志胜，不是吗？

  

  他开始留意徐志胜。很快，他发现徐志胜不让任何一个梗掉在地上以及拍马屁的行为，都更像是种习惯，一种下意识的肌肉记忆。这是何广智这种快乐小狗无法理解的，哪怕是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的流浪狗。

  

  广智不理解，但广智还要帮。

  

  他试探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志胜：“哥，晚上一起去吃饭见！”

  “好啊，广智老师。我请客！”

  何广智当然不会让徐志胜请客，但也不想与他争辩，就没说什么。一起改完稿子，去到了楼下的一家烧烤店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两瓶啤酒，几串牛羊肉，还有灵魂的韭菜和大葱，就已还是很丰盛的一顿晚餐了。徐志胜自己吃饭向来节俭，却在今天出手格外大方。许是觉得自己也应该请上他一顿的。

  还覆着白沫的啤酒在烧烤的香味中顺咽喉滑下，两人的喉结几乎是同时上下滚动，又同时放下杯子去拿烤串，同时将串儿放进对方盘中。面面相觑。二人的眼神太炙热，一碰上就烫得对方下意识缩回，埋头吃起正热乎的肉串。被辣椒粉、胡椒粉包裹的牛肉，滴着红油就送入了口中，牙齿粗暴地分离开肉和木签，又大口地咀嚼起来。

  徐志胜的对面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着过一个可以让他不顾吃相的朋友了。他发现自己在何广智面前好像永远可以放松下来。

  

  又两瓶啤酒上来，两人的眼已经开始有些迷离了，话也多了起来。

  “哥，你为什么来说脱口秀啊?”

  “就我这条件,还能干嘛！”

  “研究生啊,和比我这大专毕业的土包子强多了。”

  “研究生怎么了。我这长相从小就被人笑，只有这行，被人笑才不是件可耻的事儿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上海这座偌大的不夜城里，不知有多少个角落里的人，像他俩，互相羡慕着对方，又诉着自己的不易。

  

  酒精，是麻醉，是卸下面具的借口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夜深了。昏黄的路灯下，两个被拉得老长的影子，互相依着、扶着，在料峭的风中朝着地平线前进。那是东边，太阳升起来的方向,黑暗被撕裂的地方。

  

  影子的主人会像现在一样一起走出黑夜吗？或许吧，以后的事没有人说得准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那晚之后，两人的关系又近了许多，但都默契地没再提过那天晚上的事。那是他们流浪时的创伤，是内心最深处的秘密。

  

  但徐志胜很快发现，自己有了一个更深更见不得人的秘密——他好像有些喜欢何广智了。他意识到，自己只有在广智身边才能有一点家的感觉，才能放松下来。广智像一只小狗，农村老家的土狗，他这么想着。有点土，但永远快乐，乖乖的，愿意倾听一切高兴的、不高兴的琐事。或许，他是需要这样一只小土狗的。

  

  对谁都热情的小土狗也终于发现了，发现了自己对徐志胜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。他说不清，但他知道自己离不开志胜的。流浪狗需要陪伴，游子也行。

  

 

  

  同事的眼里的广智和志胜已经成为了公司的双子星，日日闹在一起又飞速地共同进步着。

  

  “最强新人”这个名头最易逝，杨蒙恩、何广智、徐志胜……哪个不是天才，哪个不风光。可风头过去了，便是无尽的压力。好在他俩有彼此。

  

  从一开始幼稚地暗暗较劲，到如今的互相依靠，已经一年有多了。他们了解彼此的难以启齿，也无需启齿。

  

  “广智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“哥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这两个声音总重叠在一起，声音的主人也会因为这种默契而相视一笑。所以想说的，都在眸中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徐志胜走过小巷子时，已经没有了那种恶心感了。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，那些过往真正的成为了过往。当他意识到这点时，早就是别人眼中的小太阳zi胜儿了，也驱散了环着自己的霾。

  

  何广智也不再迷惘，他从徐志胜身上学到了，脱口秀不只是工作，而可以是生活的一部分。不再机械，不再漫无目的，和身边人在一起的每一缕人间烟火都是创作的素材。真正的创作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休息时，他们喜欢去海边散步。看着自己留下的脚印被海水冲刷掉，好像他们不堪回首的过往也都会被时光这条长河淹没，不留痕迹。腥咸的海风拍打在脸上，让人觉得自己和身边人也是海的一部分。偶尔，也会像小孩儿一样，堆个沙堡，又站着看它被海水吞噬、消失。日出时他们起不来，便看日落，有时像流着油的成蛋黄，有时像流着血的巨轮。短短十几分钟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被海平线吞没了，接着便是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夜。那是一种真正的渺小感，与挤在人堆中时的截然不同。

  

  其实夜也包容一切，且更甚于海，给人旖旎。见不得光的东西在夜里被倒出，一切情感都被无限放大。有人会感到空虚，有人会感到舒适，有人会澎湃起理想主义……广智在遇见徐志胜前的夜是空虚的、迷茫而无措；志胜遇见何广智前的夜，是被各种放大的情绪填满的。相遇后，夜夜皆有彼此。冰冷的上海城,原来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人，变得不一样，变得有温度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游子还是那个游子，流浪狗还是那个流浪狗，在时间的长河里永远寻不到归宿。他们没有家，但他们有家了。